黄帝与龙
庞 进
炎黄子孙祭奠黄帝的香火，大约是从两千多年前燃起的，袅袅不息，一直燃续到现在。今年是农历的龙年，而且是和世纪之交相重叠的龙年，这香火就燃得特别的红，特别的旺，特别的壮观了。有道是“遥远的东方一条龙，龙的祖先在黄陵”，“龙年龙人祭龙祖，桥山盛装迎宾朋”……
那么，黄帝和龙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呢?翻阅历代典籍，不外乎这么两条：
首先，黄帝与龙关系密切。如“蚩尤作兵伐黄帝，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”(《山海经·大荒北经》)；黄帝“得苍龙而辨于东方”(《管子·五行》)；黄帝“乘龙”(《大戴礼记·五帝德》)；“黄帝治天下……青龙进驾”(《淮南子·冥览训》)；“黄帝采首山铜，铸鼎于荆山下。鼎既成，有龙垂胡髯迎黄帝。黄帝上骑，群臣后宫上龙七十余人……余小臣不得上，乃悉持龙髯，龙髯拔，堕黄帝之弓”(《史记·孝武本记》)；“黄帝得土德，黄龙地螾见”(《史记·封禅书》)；“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大山之上，驾象舆，六蛟龙”(《论衡·纪妖》)；黄帝“驾八翼之龙”(《孙绰子》)；黄帝“作龙衮之服”(《轩辕黄帝传》)；“龙图出河，龟书出洛，赤文篆字，以授轩辕”(《今本竹书纪年》)等。
其次，黄帝本身就是龙。如“轩辕，黄龙体”(《史记·天官书》)；“黄帝龙颜”(《论衡·骨相》)；黄帝“自以为云师，有龙形(《列仙传》)：黄帝“日角龙颜”(《路史》)等。
作为原始先民对鱼、鳄、蛇、猪、马、牛等动物和云雾、雷电、虹霓、龙卷风等自然天象的模糊集合，龙起源于新石器时代早期，根据考古文物提供的证据，距今不会少于8000年——辽宁查海遗址发现了距今8000年的石块堆塑龙。而黄帝生存的年代距今在五千年左右，这也就是说：龙比黄帝早得多，在黄帝作黄帝，大搞创造发明，并努力地将各个部落朝一块统的时候，龙已经在先民们的想象中“成长”了差不多3000年了。
显然，在传说中的黄帝时代，龙还只是一种工具性存在的“神物”。到了秦汉时期，随着龙的模糊集合过程的初步完成，龙的通天、善变、灵异、征瑞、示威等诸多神性愈来愈强化，龙才被帝王们看中，才开始了它的“帝王化”——你只要将上面的记述比照着读，就不难得出这样的认识：汉以前，黄帝只是用龙、得龙、乘龙；汉以后，黄帝开始具龙颜，有龙形，甚至“黄龙体”了。为什么会这样呢?因为汉代，以及汉以后的历代帝王们都明白：要将自己说成是“应天承运”的“真龙天子”，就最好将远古的帝王，尤其是那些勤政爱民、功德很大、深得老百姓爱戴的贤明之王也说成是“龙”，这样，自己的“根”就正了，就“一脉相承”了。于是，连一个明显的矛盾都不予顾及了：如果黄帝本身就是一条升腾自如的龙，还用得着出游时再驾龙，升天时再乘龙吗?
好在模糊思维不管矛盾，怎么说着好就怎么说。而且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一代一代的人们接受了这些说，认同了这些说，不断地丰富、发展、完善、升华着这些说。这里面有迷信的成分，又不能斥之以迷信，因为“神话”和“现实”，无论在什么社会，都是人们生存之车的两个轮子呀。还有，尽管龙象征过帝王皇权，但是，(1)帝王不全是坏的呀，黄帝不就是一个好领导吗? (2)龙在象征帝王的同时，也没有和中国老百姓“断交”呀，宫廷有宫廷的龙，民间有民间的龙呀；(3)随着帝王皇权从历史舞台渐次退出，龙也就由宫廷回到民间，由神物演变成了吉祥象征物。小到一个人，一个家庭，大到一个民族，一个国家，多一份吉祥的象征总被多一份灾难的预兆好，是不是?况且，龙身上天然具备的团结兼容、造福人类、奋发向上、与天和谐等精神要素，对我们这个泱泱古国、浩浩大族振奋精神、齐心协力向前走，总是好处多、坏处少，是不是?
于是，大家便普遍地接受了这样一个推理：黄帝是炎黄子孙的共同祖先，黄帝是龙，炎黄子孙也就是当然的“龙子龙孙”。而且相信，龙的精神就是黄帝的精神、民族的精神——“中华国脉承龙脉，黄帝英魂壮民魂”!
选自《炎帝与汉民族论集》 三秦出版社 2003年6月
黄陵文典 黄帝研究卷/《黄陵文典》编纂委员会编.—西安：陕西人民出版社，2008.03